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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3章 二更二更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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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藺汀蘭本性流露,俞星臣兵不厭詐◎

薛放餵完了藥,又耐心地給楊儀擦臉,擦手。

他做的那麽認真,藺汀蘭在旁邊看得幾乎癡了。

直到小甘走進來,小聲提醒:“十七爺,您的手……千萬別太大動,還是歇歇吧?”

藺汀蘭才如夢初醒,擡頭看向薛放。

“無礙,”薛放卻並未停手,道:“只要她醒了就沒事。”

小甘紅著眼說:“姑娘會不高興的。”

薛放不以為然地:“那就叫她起來罵我。”

小甘欲言又止,只好默默地把空了的藥碗取走,小連則又送了一碗桔梗蘆根湯進來。

這是用才取回來的鮮蘆根、桔梗、甘草、桑白皮熬制,對於肺癰吐血有奇效。

薛放喝了口,覺著這個氣味比先前的要甘甜了幾分,都慢慢地餵給了楊儀。

等薛放餵完了蘆根湯,才發現身邊的藺汀蘭不見了。

他沒有擦嘴,只是順勢舔去了唇邊的藥汁,喃喃地對楊儀道:“你說,這個小子怎麽會這麽沒眼色呢?下次找機會揍他一頓好不好?”

薛放沒留意到,楊儀的手指輕輕地彈動了一下。

藺汀蘭來到外間,見林瑯正跟楊佑維在廊檐下商議如何用藥。

林瑯道:“楊儀在危急的時候能想到升麻鱉甲湯,必定有效,你也不用過於擔心。我看這孩子仁心仁德,自然會得天佑。”

楊佑維忍了半天,聽了林瑯這句話,淚一下子湧了出來:“院首……”

林瑯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:“不用慌。你是男子,是她的兄長,這時侯更要撐住了。何況如今還有一大堆病者呢。”

楊佑維哽咽著答應,也想起前面的病患,便道:“這裏就勞煩院首幫忙看著,我、我去前頭。”

向著旁邊默然而立的藺汀蘭行了禮,楊佑維離開。

林瑯轉頭看向藺汀蘭:“小公爺。”

藺汀蘭低頭,望著地上自己孤零零如幽魂似的影子:“她會好嗎?”

林瑯眨了眨眼,這種事他怎麽敢說。何況楊儀的身體那麽弱,這癥又格外猛。方才不過是他自己所願、且要安撫楊佑維,才這麽說的。

見藺汀蘭也這樣問,林院首垂眸:“我一生學醫,見過多少生離死別,只能說是盡人事,聽天命。但這次我想……楊儀好端端地,方是天命,方有天理。”

林瑯不由自主地感慨了一句,卻又笑笑:“年紀大了,卻越發多愁善感,有失體統,讓小公爺見笑了。”

藺汀蘭卻沒有任何要笑的意思,反而說道:“我覺著林院首說的對,如果冥冥之中真有天意,那天意不該這麽欺壓一個好人,把她逼到絕境……除非天意天理,本就不存!”

他說完之後,微微傾身:“失陪。”大步下臺階,向外而去。

林瑯在後盯著藺小公爺的背影,回想他方才那透骨微涼的一句話,心中竟生出一點莫名的寒意。

……方才的藺小公爺,陰郁狠絕的神情氣質,竟像極了宮中的那一位!

前院。

朱大夫說話間,突然暴起發難!

此刻付逍在裏屋,本來是提防他狗急跳墻對兩個大夫不利。

而俞星臣在外,離他遠一些,何況俞星臣身邊還有幾個鄉勇在。

沒想到朱大夫一出手,只聽“噗噗”兩聲,兩名鄉勇已經被暗器擊倒在地。

俞星臣沒想到這個人的身手如此出色,只來得及後退了一步,朱大夫已經閃到跟前。

付逍雖然已跟著沖出,但畢竟晚了一步:“混賬!”

朱大夫一把向著俞星臣抓了過來,臉上也隨之露出了一絲勢在必得的獰笑。

就在此刻,卻另有一道身影從俞星臣背後閃上,間不容發之時,把俞大人往後一拉,一拳擊向朱大夫。

朱大夫猝不及防,跟對方的拳頭剛一碰,只覺著掌心一陣劇痛,忙抽手後退。

他垂眸掃去,見掌心竟已是鮮血淋漓。

還未及定神,身後已經是付逍沖過來攔住。

付逍恨他方才差點傷到俞星臣,暴怒:“好個鼠輩!”

朱大夫卻擡眸,見俞星臣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身著禁衛官袍的清俊少年,而他正緩緩收手。

在他微微攥起來的右手指縫間,竟是帶著一枚尖刺外露的鐵蒺藜,上頭沾著血珠!

朱大夫咬牙切齒,暗恨:“你是什麽人!”

藺汀蘭淡淡道:“若不束手就擒,我便是殺你的人。”

朱大夫閃身避開付逍,又有兩個鄉勇圍了過來。

他雖落於下風,但卻並不懼怕,攥住滴血的拳道:“要拿我,你們還差了點兒。”

這朱大夫竟是深藏不露,付逍怕鄉勇們吃虧,便叫他們退下,自己上前。

以付逍的身手,竟跟受了傷的他堪堪打了個平手。

不過付逍擅長的是刀馬之術,剛烈威猛,上陣殺敵自是好手,但跟身法利落的江湖人士比,難免就差一節。

此刻,俞星臣總算定神,來不及向小公爺道謝。

看著他指縫中滴血的鐵蒺藜,俞星臣眼睛微微瞇起:“藺統領,你這暗器上淬的什麽毒?可別是見血封喉的毒吧?”

藺汀蘭瞥了他一眼,面不改色道:“不至於,只會讓人毒發無力,我會給俞大人留個活口的。”

兩個人輕描淡寫,一問一答,朱大夫這邊兒卻冷汗涔涔,有點支撐不住了!

他原本還想背水一戰,猛地聽聞那鐵蒺藜上竟然是淬毒的,那如何了得?

“你……好奸詐……”他看著藺汀蘭。

藺汀蘭道:“對付惡徒,自然要用狠手,不然你叫我念經感化嗎?我可不會那個……”

付逍見對方已然是窮途末路般,大吼一聲,一拳打了過去。

不料就在此刻,朱大夫手腕一抖,竟是從袖子抽出一把匕首,極快地切向付逍手腕。

不料藺汀蘭在旁邊一直盯著,冷笑兩聲,手一甩。

戴在指間的那鐵蒺藜化作一道暗芒沖了過去!

朱大夫眼疾手快,趁著旁邊一名鄉勇躲避不及,猛地將他拽了過來,在跟前一擋!

鐵蒺藜“噗嗤”一聲,紮在那鄉勇身上。

但就在同時,朱大夫眼前一黑,有一樣東西扼住了自己的脖子:“別動。”

他震驚地睜大雙眼,手一松,那鄉勇跌倒在地。

同時付逍一掌擒住他的手腕,用力,已經將他手裏的那把匕首奪了出去。

朱大夫擡眸,見藺汀蘭冰涼的五指如同鐵鉤,扣著他的喉頭。

“你是……藺國公府的小公爺。”朱大夫道。

藺汀蘭道:“這時侯才知道,是不是晚了點。”

“你不是個病秧子麽。”

藺汀蘭嗤地笑了:“是啊,誰說病秧子不能殺人?”

朱大夫咬牙切齒,看看自己流血的手,此刻付逍已經拉開了那鄉勇,俞星臣走過來,低語了句什麽。

朱大夫眉頭一皺,忽然道:“這上面沒有毒!你們是……”

藺汀蘭道:“是啊,就是騙你這自以為聰明的蠢貨。”

剛才俞星臣一開口問他淬的什麽毒,藺汀蘭立刻就知道俞巡檢肚子裏賣的什麽毒/藥。

於是天衣無縫地接了下去。

兩人一唱一和,竟一點兒異樣都沒讓朱大夫看出來,甚至把付逍都被騙過了。

方才那鄉勇中了鐵蒺藜,俞星臣怕付逍擔心,所以才跟他解釋過了。

朱大夫見大勢已去,目光在俞星臣面上掃過,又看向藺汀蘭。

假如這團練營裏只有楊佑維楊儀,對他們而言,要趁機生事,攪亂風雲,簡直易如反掌。

誰知第一次的挑事,正趕上薛放來到,硬是被打斷了。

如今第二回 ,卻竟遇上了更棘手的人。

俞星臣跟藺汀蘭這兩個,就算遇到一個,就已經是極難對付的了,現在卻是一雙。

朱大夫呵呵笑了兩聲:“真想不到……這也是人算不如天算。”

說話間,他猛地牙關一動。

藺汀蘭早提防著,立刻知道他想咬舌自盡,反手上切。

不料朱大夫這咬舌是真,但也是故意為之,見藺汀蘭手離開喉間,便立刻出手襲向他。

假如此刻制住他的是別的什麽人,那他這一招定然得逞,但他還是低估了小公爺。

藺汀蘭右手上切捏住他的下頜,左手向下,手底薄刃閃過,朱大夫的手腕頓時鮮血爆出!竟是給他閃電般切斷了筋脈!

朱大夫慘叫了聲,雙眼都有些模糊,耳畔只聽藺汀蘭冷笑了聲:“雕蟲小技……自討苦吃。”

俞星臣在旁邊甚至沒來得及看明白兩個人過招的經過,只瞧見四只手胡亂那麽一動,然後就分了勝負。

他緩緩地屏住呼吸,看向藺小公爺。

卻見少年沒帶巾帕的的臉色仍是如雪一樣的白,透出跟年紀完全不相符的冷冽,絕情。

俞星臣對付逍附耳交代了幾句,付逍先送錢大夫跟金大夫仍舊回去照看病患。

沒有見到宛如聖明般的林院首,兩位大夫都有些怏怏地,只是一想到裘先生是被害死的,而細作也落了網……倒也不算沒有收獲。

藺汀蘭點了朱大夫的穴道,簡略地將他雙手包紮一番,免得他流血而死。

俞星臣重新在鼓凳上落座,雲淡風輕地看著面前的細作。

“你的同黨還有何人,現在何處?”俞星臣問。

朱大夫冷笑,顯然是鐵了心不會回答。

俞星臣道:“你既然是大夫身份,在南外城又住了這兩年……嘖嘖,真是難為你了。”

朱大夫不解這話,可也沒開口。

俞星臣凝視他的雙眼,問道:“難道你不想……回北邊嗎?”

朱大夫的雙眸一下睜大了幾分,嘴唇張開,卻又及時閉住。

俞星臣似很貼心地:“思鄉之情,人皆有之。倒也沒有不好意思的。不過,你這又是何苦,本來這次,你跟他們一起回去也就行了,又何必冒險在此行事?如今豈不是夢碎……”

朱大夫本來雖然落於人手,卻仍是一臉不屑,似乎在用神態告訴俞星臣:別想從他這兒得知任何事。

但是俞星臣只說了這三句話,卻忽然讓他的心七上八下。

“你……”他竟有些緊張:“你、在說什麽?”

俞星臣詫異:“難道他們沒告訴你,之前他們在酒樓跟小侯爺動手,打不過要逃脫的時候,有一人沒有逃走,如今正在巡檢司?”

朱大夫的嘴唇抖了抖,目光閃爍。

俞星臣道:“又或者他們說那人已經死了,其實不然,他已經被太醫救回。”

朱大夫盯著他:“你、你不用想……這般巧言令色,你……”他又看看藺汀蘭:“何等狡詐,我是不會相信的。”

“沒關系,”俞星臣點頭:“你不說反正有人說,對了,我剛才已經讓付逍通知城門守軍,派人往你家裏搜查去了。”

朱大夫臉色一變。

俞星臣道:“其他的人,想必是藏身在你家中吧?”

朱大夫掙紮著要起身。

冷不防藺汀蘭擡起一腳,宮靴的靴底踏落,竟踩在朱大夫的後頸上,硬生生地將他踩得跪趴了下去。

“混賬,混……”朱大夫吼叫,卻動彈不得。

藺汀蘭望著地上之人:“似你這般歹毒之徒,還敢說人混賬,混賬跟你們比起來,又顯得不夠格了。”

俞星臣道:“你費盡心思在這裏鬧事,就是想讓團練營的病患沖出去,禍亂南外城,若一切順利,或許還能沖破城門,對不對?”

朱大夫停止掙紮。

“所以我想,你這麽著急行事的,那藏身的人中,必定有極其重要的人物。”他向著藺汀蘭一擺手。

藺汀蘭擡腳,負手退後一步。

朱大夫爬起來,臉色猙獰地看著俞星臣,身子卻在發抖。

明明傷他制他的那個人是藺汀蘭,但此刻在朱大夫的眼中,真正的鬼怪卻是這個看似無害的、不懂武功的俞巡檢。

俞星臣俯身細看他的臉色:“你別以為我是詐你,我是真的知道,比如,你不想他出事的那個……胥……”

他只說了一個字,朱大夫便大叫了聲,他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,竟從地上直竄起來,如毒蛇般撲向俞星臣。

俞星臣沒有動,因為他不需要動。

雖然這人垂死掙紮,聲勢驚人。

但畢竟他身邊還有一個藺汀蘭。

雖跟小公爺並非交情深厚,彼此深知,但竟十分信任。

果真,藺汀蘭只一掃腿,直接將朱大夫踢了回去,朱大夫跌倒在地,口中嘔出血來,他轉頭看向俞星臣:“我做鬼、做鬼也放不過你!”

說了這句,他用力將頭往地上磕去。

青石板上綻開了一朵血花。

藺汀蘭沒想到點了穴道,他竟還有這般力氣,也許……這已經不是武力或者體力的原因,因為俞星臣的話,才讓他在這一刻將生死都拋下,如此反常。

而這一切反常的根由,則是俞星臣說出的那一句話,那半個名字。

藺汀蘭看看那倒在地上的屍首,面不改色地,問俞星臣道:“你方才說什麽旭?”

俞星臣道:“是之前小侯爺告訴我的,他們帶頭的一個人的名字。”

“哦?”

俞星臣遲疑,終於道:“胥烈。小公爺可聽說過?”

藺汀蘭皺眉:“從未聽說,什麽來頭?”

俞星臣道:“他們確實是從北邊來的。”

“鄂極國?”

俞星臣搖了搖頭。

藺汀蘭眼神變化:“難道是北原?”

俞星臣卻看向藺汀蘭:“小公爺,我還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
“何事你說。”

俞星臣道:“從此人的反應看來,那個胥烈果真藏身於南外城。我怕付先生的人擋不住。”

“你想讓我去。”藺汀蘭淡淡地。

俞星臣道:“可以麽?”

藺汀蘭皺了皺眉,他不想離開這裏,因為他想第一時間知道楊儀的情形。但……

“可以。”他做了決定。

俞星臣竟松了口氣:“多謝!”

藺汀蘭問:“那個什麽胥烈等人,真的藏身於這姓朱的家裏?”

俞星臣道:“未必。我的意思是,也許他們之前在,但……我想那人必定足智多謀,現在換了地方也未可知。所以我叫付先生先去查看……另外,叫他們召集南外城這裏的甲首。”

南外城此處,十戶為一甲,甲首負責自己管著的這十戶人家,所以對他們的情形最為熟悉。

只要那些人還在南外城,一定會有個歇腳的地方,而誰家情況如何,只要召集甲首,必定知道。

據付逍所言,之前孫保長跟裏長召集過甲首們議事,那會兒就有幾個缺席,有的病了,有的不在南外城,種種。

逐一排查,不愁捉不到大魚。

藺汀蘭道:“知道了,交給我就是。”

俞星臣望著他的麒麟袍在門邊一閃,緩緩地籲了口氣。

“胥烈。”

俞星臣喃喃。

此刻的胥烈,周朝的人未必知曉。

但,這個有“沙狐”之稱的男人,註定會令北境周朝子民聞風喪膽。

甚至在後來周朝內亂之時,胥烈趁機帶兵南下,幾乎攻入中原腹地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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